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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他仍然来到了下一个路口的中央,四野茫茫的一片白色,他筋疲力尽,费力扯出一个自嘲的笑。
做梦也没想到,他也许会死在一次晨起的散步途中。
天一寸一寸的亮了起来,他最后一次抬头四顾,茫茫的雪白中,点缀着一抹鲜艳的粉色。
他举起僵硬的手,抹去睫毛上的雪,一模一样的小木屋,一模一样的木栅栏,一模一样的院子和草垛,和一模一样的屋畔的白桦树——
所有一模一样的事物里,多了一抹特殊的粉红。
他朝那抹粉红转过身,隔着初亮的天光,隔着厚厚的白雪,用他此生最为坚毅的目光朝她望去。
姚思睦端起半盆冷水放在锅炉旁,一手提起炉子上的水壶往盆里倒,一手在冷水里搅拌着试水温,温度刚超过手的温度,便把水壶放回炉边煨着,端着水盆在木榻前蹲下。
“把脚放进来。”她仰头对坐在榻边的周严果说道,“水凉了后——”
她忽然怔住,窗户朦胧的白光从他身后照进来,昏暗的屋内,他苍白的脸上,一双黑沉的眼眸紧紧地注视着她。
那双眼眸闪过的光,带着她所见过的最为执拗和自负的神气。
这个人,会从边境一路走来,会穿着单薄的鞋踏进雪中,会在严酷的天气里延宕两个小时,那么他必然存在着不可战胜的意志力。
“水凉了怎么?”低沉的声音响起,他的目光仍盯着她。
姚思睦仓促低头避开,站起身说道:“水凉了我再给你换水。”
说完她坐回锅炉前,拿火钳掀起锅盖,夹起桶里的煤块往里炉膛里加。
“要换几次水?”他问。
“直到你的脚恢复正常的血液循环为止。”
“你还懂血液循环?”
姚思睦盖好炉盖,脸上带着一抹骄傲的神色说道:“我上过中专。”
“学什么的?”
“会计。”
“换一次水收费多少?”
姚思睦把火钳靠在墙上,转过头说:“不收费。”
周严果嘲讽的牵起嘴角,“哦?”
姚思睦偏头翻了个白眼,又撩起垂落的头发望向他,展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,“本店只收房费和餐费,价格公道,钱不够可以给你便宜点。”
给他便宜点?
周严果看着那张被炉火映得红润的小脸,黑亮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,他又一次想到翘鼻窄腮,无拘无束的狐狸。
如果这只狐狸倒提在他手中,且知道自己的皮会一寸一寸的被剐下来,她还能笑得出来么?
在他想得出神时,她走到了他面前。
“给你换水了。”她弯腰蹲下,双手握住木盆的边沿,用了点劲,没提起来,又加了把劲,木盆纹丝不动。
姚思睦看向那双在水里泡得发红的脚,小腿绷得紧实,牢牢地踩住木盆。
“乡下丫头。”
嘲讽的语气从头顶落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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