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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带着千奇百怪的思绪走进前堂,胖大海正带着衣裳等在前堂处。
“大海,”程廷搜刮了几样别致的点心包起来,要带给许惠然,“先别走,你去换身莫府的衣裳。”
他转身找人取来一身青色短褐,又在胖大海耳边嘀嘀咕咕:“莫姑娘带回来个羌人,梳一脑袋小辫子,现在应该在书房外凌霄花架下吹埙,你过去,鬼鬼祟祟到他面前露个面,别让他抓到。”
胖大海对三爷十分忠诚,二话不说,便换上衣裳。
程廷压低声音:“露面了就出府回去,不要告诉任何人。”
“三爷放心。”胖大海从墙角拿起笤帚,前往凌霄花架处。
程廷看着胖大海蹑手蹑脚前行,想起莫千澜说“羌人有鹰一般的敏锐,能察觉一切异样”。
逼出那位藏在暗处的杀手,莫千澜就只用一个羌人泽尔,他将泽尔当做线头,轻轻一拽,便可以拉动一整个阴谋的线团。
没有人比泽尔“发现”杀手更合适。
程廷走出前堂,伺机而动,同时心中闪过一丝疑虑——莫千澜从昏睡中清醒,却还能清楚的知道莫聆风身边多了个泽尔,难道他在昏睡时,能听到旁人说话?
倘若莫千澜并非无知无觉,而是能听到外面的一切声音,那他躺在床上的日子,每一刻都是煎熬。
就像一个清醒的灵魂被困在无法逃脱的躯壳中,不能言语、不能动作、不能视物,只剩下无尽的孤独。
书房外夹道,凌霄花扑满墙架,枝蔓虬然,如双龙对起,花叶披拂,翠飐红轻,在月光、灯火之下,迎风摇荡,泽尔坐在花影下,听风吹叶动,鹊鸟鸣飞,一点点调整曲调。
他赏的这一处景,再过不久,便会凋零。
一个下人在书房中洒扫熏香,此时吹熄各处烛火,灭掉香片,关闭门窗,最后落上铜鱼锁。
哪怕书房无人进出,也会有下人时常打扫,以免尘染书架,虫蚁肆虐。
下人出来时,同时带出来名贵香气,从泽尔身边路过,那香气便蜂拥而入,盖过浓郁的草木气息,钻入他鼻端。
哪怕下人离去,香气仍从门窗缝隙往外流淌,绽放出一路繁花。
泽尔很喜欢闻这种香气,莫聆风身上也熏着这种香,穿上盔甲时,他时常会以为是柔软的鲜花开在了冰冷的铁甲上。
莫聆风还昏迷不醒,但他知道她一定会醒——羌人比汉人更了解弓箭,他相信自己已经完完整整取出箭头,莫聆风不会因此而丧命。
只是二堂人满为患,没有他落脚之处,他只能躲在这里,请神保佑莫聆风快些好起来。
百花香片的气味经久不散,一个下人拎着笤帚,边走边将青石板小道上的落叶归置到两旁,在经过泽尔时,抬起头来,目光刹那间对上了泽尔。
泽尔从未在莫府见过下人的双眼。
下人永远都是垂着头,视线落在自己身前,最多不会超过三步之地。
这个身穿青色短褐的男子,面目平凡,体型瘦长,很快就垂下头去,若无其事拎着笤帚,离开此处。
泽尔略觉不对,立刻起身,追出去两步,这人却已经走到了烛火照不到的暗处,一闪身就不见了踪影。
他收起埙,疾步前往二堂,二堂中灯火明亮,药味浓郁,下人垂首而立,奶嬷嬷和姨娘们已经撤入西厢房,李一贴坐在东厢房廊下,正在琢磨药方。
明明没有声音,泽尔却觉得嘈杂,殷北双手抱胸,坐在连廊上,靠着柱子闭目养神,听到有人进来,目光如电地看了过去。
见是泽尔,他再次闭上双眼。
泽尔走到石阶下,一个大跨步,迈上三个石阶,站到殷北身边,压低声音:“有生面孔进来了。”
殷北猛地抬头,声音不受控制的扬了起来:“在哪里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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